那个棕褐色眼睛的男人已经是第三天来这里了。
于是检票员在用打孔机查票的细碎间隙里放长视线,第三次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个男人。
袖扣和酒红色西装看上去一样价值不菲,心情不好。和两天前的结论一般无二。
他没能从这个仿佛有意躲开自己目光的乘客身上发现更多可用的线索,而已有信息无疑全部指向这又是一个荒唐到在记忆月台等人的任性家伙。
当次列车带着去往各处的旅客缓缓开动,驶向铁轨尽头。这里是城市最大的中转站,所幸建筑虽然宏大但乘客基数较小,因此还远不到拥挤喧闹的程度。
检票员叹了口气,走到那个男人所在的长椅边。
在中转站长时间逗留有害无益,因此无论出于个人还是例行公事他都必须上前提个醒。
“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问。
男人抬起头,半封闭的隧洞式车站里颜色介于乳白和月黄之间的灯光终于能直接投射在他脸上了。
这帮助检票员证实了自己无凭无据的猜想,那双眼睛的确和深松木的色度一模一样,也同样带着他无法理解的神色。
逆光的角度让男人的睫毛不可避免地轻轻颤了颤,那块因此形成的弧度适宜的阴影也就顺而从之。
“会有不少姑娘追过他。”检票员想。
“…没有。”对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的话。声音不大,态度奇怪。
但不知道为什么检票员并不为这样的态度不满。他的确能够并且理应有那么一点不满的,大概是服务业做久了的缘故。
“那您不应该在这里待太久,这对您没有好处。”检票员尽力让语气听上去容易接受些,他衷心希望这位客人不要胡闹。
“你是觉得我在等人吗?”对方终于认真接过视线看向自己,并同时抛出一个原本属于他的问题。
“在这里固执不是好事,”检票员默认了,将劝说继续进行下去。“我知道您一定很想等到爱人一起走…但已经三天了,短期之内不会再有新的乘客进站了,您最好乘下一班车走。”
那是今天的末班车。他在心里补充道。
“也许你是对的。”
这次的停顿比上次还要长,检票员几乎以为谈话要以一方的固执己见潦草收场,但这个男人居然改变了主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里把面前的人归于难以说服的那一类。
男人从长椅上站起来,将票递给检票员。看样子他应该多少还是想礼貌性地笑一笑,但无奈收效甚微。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车站常年恒温,明显不是气温的原因。
“他一定很爱那个人。”检票员无声地叹了口气。
下一班车在不久之后进站,期间男人一直沉默着。如果换做是刚来的时候检票员一定会再说点什么,毕竟想想也知道等不到想与之携手余程的人的滋味不会好受。但他来这太长时间了,早就明白了在这条安静的铁轨面前任何字句都是苍白的协助欺骗。所谓感同身受不过是某些人的妄大自得之词,割舍至爱的痛苦外人无从担解。
“我很抱歉先生,祝您旅途愉快。”他最后还是象征性地加了小半句,因为男人好看的棕褐色眼睛。很奇怪的理由。
打孔机的圆口刀刃切断纸票的纤维质落下一片小小的白色,像极了某个繁华都市冬夜初雪的预备小节。
但圣诞夜没有雪了。
男人迈进车厢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在车门关闭前回头朝月台上看了一眼。这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他一下子就失去了眼部神经和腺体的双重控制权。
他的Jarvis,金发碧眼英腔都不曾有半分变化的好管家,穿车站呢料双排扣制服大衣依旧好看的检票员先生,会在每个糟糕透顶的平安夜调转出温暖的金黄色意识模型陪在他身边直至自己入梦的AI助手。
他此生最完美的造物,他在月台等这三天的唯一理由,他想带走的爱人。
就那样原地站在月台上回望着自己。薄蓝的澄澈瞳孔是纯净如矢车菊倒映下的天空又接着翻转浸润在秋日湖水中的亮丽色彩,连角落里那道最微小的勿忘草色轻芒都与以前一般无二。
他的Jarvis。
但他没法和他一起走,也没法再遇见他了。
检票员注视着末班车驶离车站,他挺长时间没看到在这儿掉眼泪的人了。
“他一定很爱那个人。” Jarvis莫名地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先前已有的想法,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纸屑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多幸运的家伙。
隧洞两侧的声控冷光灯由远及近一盏盏暗下来,计算精确、程式完美。
不是Malibu别墅里温柔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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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碎碎念放后面了qwq起因是看了豆瓣高分一个短片叫记忆月台。虽然和我情节完全没关系但是就是迷之受到启发x又想起以前一个弹幕里的一句话于是有了这个怨念产物
AI和人类,去的大概都不是一个天堂。
互相伤害嘛不就是QAQ
开学弧长,不过还存活。
最后不要脸求一发小红心小蓝手wwwwww